朱昌俊：坟冢之上的民意不可违

颇受争议的河南周口平坟历时数月，200余万坟头被平掉。据媒体报道，如今至少半数被平掉的坟墓又一夜间被圆起。国家出台新规，2013年起民政部门不能再强制平坟，一夜之间恢复的百万座坟墓，无疑是摆在周口市政府面前的一块烫手山芋。

去年底殡葬管理条例改革，删除了“拒不改正的，可以强制执行”的规定，公众以为周口的平坟行动会得以停止的时候，当地官员回复称“绝对不会是网上一吵闹就停止”。再反观如今半数被重新圆起的坟头，可见对平坟的怨言并非只是“网上的吵闹”，而是具备了真实的民意基础。

有声音说，重新“长”起的坟头是当地民众以实际行动反对平坟，这种说法其实不甚准确。圆坟行动发生在春节前，也就是民众祭奠先人、怀念先祖的情感最强烈的时候，也是民俗得到最大体现之时。因此，圆坟更突出的是一种文化和民俗自觉。这种现象，再次证明人情风俗自有其惯性和发展演变规律，移风易俗注定是潜移默化的过程，任何强制的外力都难以强行扭转。

对于平坟行动，当地曾声称的一个最大目的是为了节约耕地。但有媒体统计，平掉既有的坟冢所能节约的耕地其实相当有限。更为关键的是，强制平坟已经涉嫌违反《殡葬管理条例》和《行政强制法》等诸多法律。被平掉的坟头虽然不会说话，死者也无辩驳之机，但权力在平坟行动中所展示的蛮力，会在所有生者心中刻上深痕。通过强制的平坟行动，当地政府究竟想向治下的民众展示怎样的施政伦理？

“死者为大，追远慎终”素来是中国的传统礼俗，移风易俗确实需要，但也要慎之又慎。陋俗需要改变，但民心民意亦不可违。特别是在民众权利意识普遍苏醒的今天，人们会从权力对待风俗的态度与行为中感知，权力怎样对待民意，权力怎样看待历史与过去。改善风俗固有必要，但权力的行动标准，目的正确只是一个维度，民众是否能接受，方式是否恰当，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要优先于目的正义。

平坟运动从之初的怨言四起再到坟头被圆上，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这场声势浩大的平坟行动至少在公众心中已经宣告失败。但客观而言，在此前由媒体呈现出来的平坟过程中的泪水与风波的事实面前，村民在节日期间以自发的方式圆坟只是一种无声的温和表达，并非过激，也没有造成不可逆的影响。民众的理性表达，值得地方政府珍视。

如果说过去当地政府对于平坟行动上的民意的认定多有模糊，那么，今日重新圆上的坟头已经以物化的方式提供了最鲜明而直接的民意展示。民意已经清晰，即便宣告行动失败也并不丢脸，如果再次坐视民意不管，才是错上加错。加之坊间对平坟行动为何在情与法的双重尴尬中仍能继续向前尚有疑惑，这一次，村民自发圆坟已经为政府的让步和释疑提供了一个好的机会。公众期待当地给出及时的回应。

平坟复圆坟，滔滔民意岂可违。周口被平坟墓，一夜之间半数恢复，也是对平坟运动的莫大讽刺，背后的民心向背值得当地反思。即便平坟真为长远发展考虑，也不应该践踏中华民族认祖归宗的文化底线，更不应该用运动式执法将民意碾得粉碎。到头来，灰头土脸、骑虎难下；敬畏民意，应以为鉴。昨日人民日报官方微博针对此事的上述评判和谆谆规劝，值得周口当地细细品味，并以实际行动响应民意，让民心复归。